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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一世富贵闲人
 进入二月中旬之后,楚清音的妊娠反应总算减轻了些,不再会无缘无故地呕吐了。并且,她的胃口开始重新好转了起来,甚至比没怀孕之前更加旺盛。同时也开始显怀了,肚子微微凸起,像是小腹处揣了个篮球一样。

 食恢复后最开心的当然是楚清音本人,此时她的饮食虽然仍有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,但毕竟比起先前那段时候要解了不少。况且从前有很多东西不是不让吃,而是因为她受不了气味、味道、或者油腥,这才碰不得,现在可没这个顾虑了。

 生活质量总算恢复到了正常水准,这让身为吃货的襄王妃简直下了幸福的泪水。

 当然,在烤馕事件过后,哪怕是楚清音拍着脯保证自己不会再随便吐了,秦景也严厉要求她一餐不能吃太多,并且拉来了专业人士赵嬷嬷来阐述少吃多餐的好处。考虑到那一次对襄王殿下自尊心的极大伤害,楚清音很知趣地做出了让步。

 不就是以数量取胜嘛,看我算算一天要多少顿,早饭、间食、午饭、下午茶、晚饭、夜宵…

 其实,起初是没有夜宵的。秦景的矜持让他无法在白天进食了那么多次的情况下,依旧在晚上开口要吃的。但是在连续两个晚上听见对方的肚子唱歌之后,楚清音还是决定以后装作在下午茶的时候剩下——其实是一开始就多做出来——一份点心,并且以十分不经意的态度放在头的小柜子上。

 看到半夜时襄王殿下笨拙地坐起身,朝着点心默默伸出手去的样子,楚清音在黑暗中出了“计划成功”的笑容。

 当然,这么吃肯定是有利有弊的。在食好转之后,楚清音明显觉得自己的脸盘圆润了起来,手腕圆润了起来,部揣了个球自不用说,就连脚踝都似乎比以前了一圈。

 也难怪,她现在吃的这么多,可以做的运动却只有在院子里以速走两圈而已,明显的热量收支不平衡,供完孩子的营养还有剩。

 “你还是少吃一顿吧。”某早起,秦景捏了捏楚清音的脸,“我知道很多时候你没那么饿,就是馋了而已。”

 膝盖中箭,楚清音顿时脸色一黑:“你知不知道晚上吃东西才最长胖?那顿夜宵是谁吃的?”

 被戳中痛脚,秦景恼羞成怒道:“不想让我吃,你就别偷偷摆在头!”

 “谁叫你晚上肚子咕噜咕噜响的?再说胖怎么了,难道我变胖了,你就要移情别恋了?”

 “怎么可能!”

 “那是什么?”

 “…我只不过是不想成为一个胖子而已。”

 “…”随着天气逐步变暖,草长莺飞,回大地,在漠北住了近三个月的秦玉昭一家也该回去了。宁郡毕竟是南梁与北周的往来要道,虽说也有郡守负责,但大事一向是要由秦玉昭拍板的。回去还要花上将近两个月的车程,这一来一回就是半年,再拖延些便说不过去了。

 这段时间内,秦家的龙凤胎和苏家的双胞胎已经打成了一片,一听说要回去,世子秦云潇的小嘴顿时可怜巴巴地扁了下来,县主秦云棠更是直接,眼一闭就放声大哭。苏骐和苏骥虽然也不舍,但他们好歹年纪大一些,分得清轻重缓急,将连夜削好的木刀木剑作为临别礼物送给了弟弟妹妹,总算让两个伤心的小家伙得到了几分安慰。

 “阿清,你好好保重自己。”大人这边,也是一片恋恋不舍的气氛。楚汐音拉着妹妹的手,神情中又是难过又是牵挂,“两地相距遥远,姐姐不能常来,但以后一定要保持书信联系,每个月给我写一封信。”

 “阿姐,你放心吧,我会好好的。”这位姐姐真是将妹妹疼到了骨子里,楚清音心中温暖,郑重答道。“旅途漫漫,你与郡王也要一路小心。”

 “澄明,你也是。”楚汐音又看向楚澄明,面上出了一丝笑意,“照顾好自己,等这段战事过去了,便和苏妹妹赶紧将好事办了吧。你也二十有六了,早该成家了。”

 提起和苏婧柔之间的婚事,楚澄明在秦景和楚清音面前都是一脸坦然到厚颜的态度,但唯独在大姐面前,却是出了几分羞涩。赧然道:“阿姐,我心中有数的,你就不必心了。”

 楚汐音摇头道:“本来便是两情相悦,刘夫人也答应了,还有什么好拖的?你等得起,人家苏妹妹还等不起呢。”

 楚澄明说不过她,只得尴尬地将目光转到别处。楚汐音见他羞窘,也不再多说,向楚清音点头笑了笑,便去寻自己的一双儿女了。

 而在一旁不远处,秦家的两兄弟也在话别。如果说楚家的那三位之间充了温馨,到了这一边,却又是对彼此夹的明讽暗警了。

 “以后自己消息机灵着点,可别以为我每次都有闲工夫来向你报信。”秦玉昭嫌弃地看着秦景,“我来到漠北这边许久,圣上必定知情,虽说这一次默许了,但将来若是往来得太过频繁,定然也会引起他的猜疑与忌惮。为了你这么个人武夫而背上结站队的罪名,我可不愿意。”

 “暗探不过是晚来了数,就算你不赶过来献殷勤,该知道的本王照样会知道。”秦景哼道,“你管好自己便是,南梁眼下国内躁动不安,很可能会波及北周边境。倘若有朝一孟煦挥师犯边,你这附庸风雅的酸腐儒生,可没办法率领三军战。”

 “我虽去不得阵前,却可运筹帷幄,决胜千里,你懂个什么?”秦玉昭啧了一声,“比起说我的风凉话,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小命为好,别还没等回到京城呢,便先折在这漠北的战场上了!”说罢,连一句告别之语也吝于追加,直接回身上马,扬长而去了。

 “他们非要这样好话不得好说么?”围观了全程的沐铁衣发出疑问。

 “…这也算是…王爷与郡王之间独有的默契吧。”程徽苦笑。

 离别的伤感——如果某两位男士之间真的存在这种情绪的话——并没有持续多久,便被预料之中的军情急报所冲淡。据探子回报,一冬天没有劫掠的铁勒人开始按捺不住,朝着边境方向缓慢移动,活动越发频繁了起来。

 听到了这个消息,不单单是军营,连乌垒城中的百姓们都跟着紧张起来,整座城池都沉浸在山雨来风楼的气氛当中。

 战事将近,秦景作为最高统帅,许多事情都需要他决策,自然忙得不可开。有时候到了一更天,楚清音换过来了,还要接着他的班,继续处理军务,好几次直到深夜才能回来。

 “你怎么又没睡?”一路打着哈欠进了屋,楚清音问秦景道。后者在头点了一盏小灯,手中还拿着一卷兵书。

 “事情都解决了?”秦景不答反问。

 “解决了解决了,骑兵营缺乏的箭枝已经紧急通知周边各郡送来,小关山那边信息不明的地带已经再派出斥候去打探,新兵也已经分散开来掺进各个伍队之中。”楚清音一件件都汇报过,又道,“满意了?可以睡觉了?”

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,秦景面上的凝重才散去了。“睡吧。”他说,将兵书放到一边,扶着肚子慢慢躺了下去。

 “你啊,晚上睡得太少,白天我就得补觉,再这样下去,作息都要颠倒了。”楚清音无奈道,“你可别忘了,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,要是母体休息不好,对孩子也会产生影响的。好歹我也是在京中当过摄政王的人,不至于能力那么不值得信任吧?就算在军队里是新手,也还有长史与大将军两人看着,不会出岔错的。”

 秦景抿了抿:“我不是不信任你。只是…”

 “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军务,但也不要总把活儿都揽在自己身上。”楚清音了外袍,吹灭灯烛在他身边躺下,“你说你每天都在这儿等着,总要听见我说一切搞定才肯睡觉,可要是哪天我说还没搞定呢?你难道就要以王妃的身份、着个大肚子跑去军营把事儿处理完了再回来吗?反正牵挂着也帮不上忙,你就安安稳稳地在屋里养胎得了。”

 “…是睡觉,不是养胎。”

 “不都一样嘛!”

 后来程徽和沐铁衣听说了这件事后,也分别在白天向秦景表示军中不用心,您老请安心养胎。虽说被这俩字又得脸色发黑,但襄王殿下总算不是不听劝的人,渐渐也就真的不再去惦记着这些事,楚清音星夜返回时,他早已在上睡的正香。这下子,感觉羡慕嫉妒恨的倒成了楚清音了。

 永宁十五年三月,再度派出去的斥候终于带回了铁勒人大肆集结的消息。三月,也正是漠北农田开始耕播种的时节,若是让蛮子们大军临境,百姓们势必会遭受巨大的损失。秦景当机立断,一面命令斥候再探,一面点起兵马,择出征。

 也合该是不凑巧,就在这时候,楚清音的妊娠反应却又再一次地加重了。虽说食依旧正常,并且很少呕吐,可她却时常觉得眩晕和眼花,有时哪怕安安稳稳地坐在上,也是如此。下腹与背处无时无刻不传来酸痛,双腿也产生了微微的浮肿。在赵嬷嬷的指导下,映玉与银杏一天几次地为她按摩,只可惜依旧收效甚微。

 然而,最让楚清音感到担心的,却还不是身体本身的问题。

 自己怀孕已经有五六个月了,胎儿居然依旧是安安静静的,就连有时轻轻拍一拍肚子,都得不到什么反应。要不是极偶尔地会轻微地动一下,她都要觉得自己是纯粹长出个啤酒肚来了。

 该不会有什么事吧?她开始提心吊胆起来。楚澄明空过来看了她一次,得知情况后安慰说可能只是孩子过于文静了点,将来生下来也是个乖巧的娃。但这样的话却并不能令楚清音安心,在犹豫了四五天后,她终于找来了赵嬷嬷,并让她去请城中最好的郎中和稳婆,来为自己诊断诊断。

 “并无大碍,王妃请放宽心。”三人分别看过后,换了一通眼神,赵嬷嬷一躬身,垂着眼恭敬地说道。“不过,您平要多去园子里走走,对胎儿也有好处。除此之外,其他的活动还请谨慎再谨慎,身边断不能离了人。待到再过一阵子,身子重了,便又是不安稳的时候了。”

 怀孕前期容易产,后期容易早产,这一点楚清音是知道的。专业人士的建议肯定没错,但是他们在汇报诊断结果之前那副眼神闪烁的样子,也同样被她收在眼里。虽说是出于善意,但这三个人一定是没有对自己说实话。

 她心中暗自做了决定,面上却是不动声,只是笑道:“如此便好,倒是我虚惊一场了,有劳三位。”

 三人连称不敢。楚清音又命映玉去取些银钱给郎中与稳婆,又将他们客客气气送出王府,赵嬷嬷也回到自己的院子去休息,此事便好似就此结束了一般。

 然而,一更天过后,当两人再度灵魂互换、上了秦景的身后,楚清音的脸色立刻凝重了下来。

 “长史,大将军。”她站起身,向军帐中的另两人说道,“我要早些回去处理一些事情,剩下的军务,还请两位多多担待了。”

 程徽与沐铁衣对视一眼。沐铁衣道:“无妨,这些琐碎事情,我和征明还办得过来。你快去吧!”

 于是楚清音便急匆匆回了襄王府。叮嘱一路见到自己的人都不要通报王妃后,她直接去了赵嬷嬷的院子。

 “王爷?”见她突然驾临,赵嬷嬷吓了一跳,连忙上前见礼,“敢问王爷找老妇人有何吩咐?”

 “无甚大事,你且不要慌张。”见人家战战兢兢的,楚清音也有点过意不去,连忙安抚道。“本王听说王妃白里遣人去寻了郎中与稳婆过府,想问问详情。”

 果不其然,提到此事,赵嬷嬷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张。但她又很快镇定下来,佯装无事地道:“确有其事。郎中与稳婆都看过,王妃并无大碍,只是需要在园子里多走动走动,另外等身子重了,诸事再多加小心些便可。”

 “当真?”见她已经拿这套话出来,楚清音心中不有些焦躁,沉下声音问道,“王妃既然找人来诊断,定是觉得有不妥的地方。昨晚她还说孩子的活动太轻了,害怕会有什么问题。赵嬷嬷,你还是对本王如实相告的好,究竟是什么情况?”

 秦景这张脸就写着不怒自威四个字,哪怕现在壳子里换成了楚清音这个西贝货,也能把原主的威力发挥出七八成来。赵嬷嬷自从到了襄王府,王爷与王妃对她的态度都是平易客气,摆出这副严肃到隐隐有些施的姿态,还是头一次。她心中不惴惴不安起来,犹豫片刻,终于一咬牙,说道:“王爷息怒。并非老妇人存心诓骗,只是有些事情就算王妃知道了也于事无补,只能徒增烦恼。”

 果然是有事。楚清音心中咯噔一声,说道:“你…直说便好。本王不会告诉王妃的。”

 “王妃的体质偏弱,原本是不易受孕的,合该好好调养,待到过了一年半载,再考虑孕育子嗣的事情。”赵嬷嬷道,“眼下有孕在身,对王妃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。前些日子又吐得那么厉害,虽说现在缓过来了,但毕竟底子没有打好。”

 “这个孩子,怕是要…先天不足。”

 听见这四个字,楚清音的脑袋里顿时“嗡”地一声,一片空白。几乎是条件反一般地,她想起了程徽,还有远在京城的秦煜。这两个人她都听秦景说过,可不正是那所谓的“先天不足”?

 难道她的孩子,今后也要这般绵病榻,随时担忧自己时无多吗?

 楚清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主院的。映玉与银杏见她脸色极为难看,也不敢凑到跟前来,只是默默福身行礼,便悄悄走开了。楚清音也顾不得去管她们,一路进了屋子,直至卧室。

 秦景正靠在矮榻上看书,见她出现,面:“今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?”

 楚清音没有回答,在矮榻边上坐下,默然抱住了他。

 联想到白里发生的事情,秦景顿时就领悟了。心中一沉,他问道:“你是不是去找了赵嬷嬷?”

 “…”没有回应,算是默认了。

 “她…说了什么?”

 “先天不足。”两人颈相拥,秦景看不到楚清音的表情,只能听见她的声音,带着无尽的懊恼与沮丧。“她说的对,隐瞒不报肯定也是为了我好,我又何必要嘴欠去多此一问?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难过受,并且还于事无补。”

 “你已经察觉到了蹊跷,就算不问,难道你就不会胡思想了么?”秦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,安抚道,“到时候,说不定还要想象出更加严重的情况来,自己吓到自己,那才叫得不偿失呢。虽说询问的结果不尽如人意,但好歹能做到心中有数,总比不上不下悬着的好。”

 “这也只叫‘不尽如人意’么?长史也就罢了,你看看你皇兄现在的情况…一想到将来我的孩子也会成为那个样子,我心中就觉得一阵阵地发闷发疼。”要不是两人还互换着身体,而他又恰好不是泪腺发达的那一类人,秦景都要怀疑自己会听到楚清音的哭腔了。“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,却不能给他一副健康的身体…”

 “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。”秦景打断她的话。“皇兄是因为当年刚刚登基时受政事所累,心力瘁,才渐渐病情加重的。若是这孩子天生体弱,那么便让他做个富贵闲人,无忧无虑,万事不必劳神,不就是了。我贵为堂堂亲王,难道还保不得自己的孩子一生衣食无忧么?”

 “为今之计,是你要稳住自己的心境,万万不可因此而忧虑愁苦,否则反倒是更害了孩子。离生产还有四五个月,若是你好好调养,说不定还能将他亏下的气血补回些许。”

 将楚清音推开,秦景扶着她的肩膀,对着那张脸看了半天,终于还是克服不了亲吻自己的心理障碍,只得宣告放弃。“别哭丧着一张脸,”他佯作嫌弃地道,“本王才不会出这等表情。”

 “…噗。当初是谁在犯孕前忧郁症来着,我都没好意思说这话。”

 “哦?你不是说女子体内有种名为‘瓷素’的奇物,能让人心绪不宁,杞人忧天么?那你如今离了女儿身,为何还会如此悲观?”

 “那是因为…你真的想听我说的答案么?”

 “…还是不要了。”

 经过秦景的开解,楚清音也渐渐从负面的情绪中缓解了出来。的确,她要是继续怏怏不乐下去,最后受到损害的还是胎儿。与其如此,不如就放平心态,将自己该做的都做到,其余的,便等到这个孩子降生后再考虑吧。

 又过了数,斥候传回了铁勒人最新的动向,秦景与沐铁衣商议后决定主动击。于是秦景点起三十万人马,自己坐镇中军,命沐铁衣领前军,另一名叫做卢宣的副将领后军。程徽任长史,楚澄明任兵曹参军事,皆随中军而行。沐平戎亦在出征之列,封了一个虚衔的校尉,由沐铁衣带在身边,历练历练。这一下子可羡煞了苏家的双胞胎,只可惜两个孩子年纪还小,怎么的也要再等个三年五载,才能真正地上阵杀敌。

 此番一去,没有三五个月,怕是回不来了。好在两人持续互换身份,秦景也不必遗憾自己没能第一眼看到新出生的孩子——说不定,他还可能比楚清音还先一步看到呢。但毕竟是没办法直接见面了,于是两人便约定,大事留字条,小事对着镜子留语音。虽说看不见彼此,但对着镜子,也能自欺欺人地一解相思了。

 五后,大军正式开拔,战铁勒人。而与此同时,漠北刀兵再起与襄王妃有孕的两份情报,也同时摆在了秦煜的面前。

 作者有话要说: 猴子不会步他大伯的后尘的!放心吧!

 【预告——秦曦:父皇,儿臣与叉烧,孰轻孰重?秦煜:曾经你重于叉烧,现在嘛…】 Huz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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