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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入梦
 回去的路上,阮宝生犹自生气,他赌气不理人,迈步就往前走,故意和阮云卿拉开好长一段距离。樂文小說|

 阮云卿步子小,一路跑跑颠颠的跟着,也不敢说话,心里一个劲儿的难过。他不是不想把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告诉阮宝生,只是一来太过离奇,一时又无从说起,这才拖到如今。二来阮云卿的子就是如此,有什么事都愿意自个儿担着,好事也就罢了,像这样说起来一肚子心酸,两肚子委屈的事,他巴不得阮宝生一辈子不知道呢。

 眼看到了分手的地方,阮宝生才慢下脚步,等了半天不见阮云卿跟上来,他怒冲冲转回头,瞪着阮云卿,小声叫道:“还不快点!”

 “唉。”阮云卿答应一声,快跑了几步。

 阮宝生了半天气,好容易稳定下情绪,他转头质问阮云卿道:“今儿这到底怎么回事?你给我说清楚了。对了,还有你和那宁白,到底是什么关系?你是如何认得他的?”

 这话早在那平喜受伤,他偷偷将宁白接进宫里时就想问了。那几平喜一直不醒,伤口也不见好转,阮宝生心里烦,就把这茬儿混忘了,今阮云卿的举止实在让他太过惊异,因此才猛然想起来,上回见面的时候,宁白与阮云卿,显然是认得的。

 而且不只认得,如今细想起来,他二人好像还极为熟悉,宁白进门,对阮云卿没有半点抗拒,还十分亲昵的打了招呼。

 这真是怪了,自己在宫里混里十几年,爬到执事太监,天天往外面跑了,才跟顾元武和宁白等人有了来往,阮云卿一个杂役太监,连丽坤宫的大门都出不去,他是怎么认得宁白的?

 阮云卿踌躇一阵,还是说了实话。把太子等事都略去不提,只说了在内学堂时,因为马诚的事才认识了顾元武和宁白。

 阮宝生听得窝火,不由恨道:“顾元武这老狐狸,召我为太子卖命也就罢了,怎么连你也拉下水了?我说怎么好巧不巧,偏把分你到丽坤宫来了。这老狐狸,就是等着咱们兄弟俩搭起伙来给他们卖命呢。”

 阮云卿并没吃惊,阮宝生可能是太子这边的人,这点自打上次见到宁白后,他就多少猜到几分。

 那宁白入宫,已经过了宵,各宫落锁,外臣没有宣召,是一律不许在内廷走动的。宁白肯干冒奇险,入宫为平喜治伤,就足以说明他与阮宝生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了。

 阮宝生应是顾元武在他之前就安在丽坤宫内的眼线,而且深得顾元武的信任,并一直委以重任,不然,以顾元武的精明,他是绝不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卒,让宁白进宫去冒险的。

 想来也是如此,顾元武将他和赵青等人安/进宫中各处,肯定是做过一番调查的。身世背景,家族近支,以及与各宫各院的几方势力有没有牵连,假若连这些他都没有调查清楚,顾元武也不敢如此放心的把他们几个派进宫里来了。

 他们的命运,一早就被人算计好了,要去哪座宫院,去了后要达到什么目的等等。他们是顾元武手中的棋子,每一颗棋子的摆放,都有他的用意所在。就像在分派宫院时,赵青突然动了怒,应该也是顾元武早就查清了赵青的身世,才故意安排的吧。

 阮云卿不觉苦笑,顾元武怕是也没料到,他们五个当中,他才是那个最不安分、最出人意料的。他不仅没有如顾元武所料,与阮宝生相认,还被肖长福得走投无路,兵出险招,在宁白面前揭穿了太子诈病不出的隐情,得顾元武没了法子,才安排自己见到了太子。

 阮云卿轻轻摇头,要是没了肖长福,也许他就真如顾元武所愿,规规矩矩的当他的奴才,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,就告诉那个送解药的黑衣人,托他传给顾元武知道。寒来暑往,如此往复,一直到顾元武觉得他没用,将他这颗弃子置之不理,丢在一边任由他自生自灭。

 好可悲的命运,然而那原本就该是自己一生的轨道,若不是出了肖长福这件事,也许他的命运,根本就不会发生偏移。

 如此想来,肖长福的事,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。

 想到那送解药的黑衣人,阮云卿猛然想起一事,他拉住阮宝生,急忙问道:“堂兄可被顾公公喂过毒/药?”

 “什么毒/药?”阮宝生纳闷,“我是宏佑二十年春天才投到顾元武门下的,那时我师傅已被肖长福挤兑得够戗,我看情势不好,我又刚刚混出头来,想再往上爬爬,这才另找了一条出路…”

 说着话阮宝生突然反应过来,他抓着阮云卿的肩膀摇晃,也不管是不是夜深人静,不由高声喝道:“他喂你吃毒/药了?”

 阮云卿急忙捂住阮宝生的嘴,拉他到黑影里躲好,等了半天,外面一切如常,这才放下心来。

 阮宝生哪顾得了这些,他一颗心七上八下,心疼阮云卿,也恨他自己,若是他再有本事些,若是他能早点护着他,事情也许就不是如今这副模样了。

 阮云卿却高兴得很,知道阮宝生只是替顾元武办事,并没有像自己似的,被人强喂毒/药,心中只觉太好了。

 阮宝生恨得咬牙,一边走一边大骂顾元武。阮云卿笑着听阮宝生骂人,心里想着:原来有个人护着自己,是这样安稳高兴的事情。

 这也不过是一时嘴上痛快,两个人都清楚得很,就像他们动不了肖长福一样,以他们现在的能力,他们也同样动不了顾元武。

 嘴上骂骂,不过是让心里痛快些,其实什么用都不管。可不管有没有用处,只是知道阮宝生是真的拿自己当亲兄弟一样对待,阮云卿就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。在这世上,他终于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了,有了赵青他们,有了阮宝生,阮云卿觉得自个儿心里就有了依靠,再大的难处,他都能得过去了。

 到了分手的地方,阮宝生让阮云卿先走。

 阮云卿走出两步,突然停下脚步,又转回身来。他双手抱于前,弯躬下身去,朝阮宝生深深作了个揖,“多谢兄长。”

 阮宝生红了眼眶,他瞪了阮云卿一眼,恶狠狠凶道:“谁用你耍这些虚套子?我不稀罕!快走吧,一会儿让人看见,又是一桩罪过。”

 阮云卿笑着点头,辞别了阮宝生,回杂役房去。

 先绕到杂役房后面的灌木林里,吹响短笛,莫征闪身出来,阮云卿忙将今之事细说了一遍,又让莫征速速派人去找小裴,将他对郑长说的这些话,都一字不落的告诉他,又嘱咐莫征道:“小裴胆小,莫护卫派个温和些的兄弟去,别吓着他了。还有,告诉小裴,我跟他说的那事已有了眉目,只要他在郑长问他的时候,和我今说的话别串了二路就成。一定让他记准了,肖长福收了德妃多少贿赂,做了哪些缺德事,一桩一件,可都是除掉肖长福的罪证,少了一点,郑长怕是都要犹豫,他如今已成惊弓之鸟,不把如山铁证摆在他面前,他恐怕不会替我们出这个头。”

 莫征一一答应,又问了些细节,牢牢记在心里,让阮云卿赶紧回去歇着,他这就派人去找小裴。

 昨从端华宫回来时,阮云卿就跟太子告了假,他今晚间要去见郑长。也不知事情办的顺不顺利,万一耽搁了,还不知会拖到几时,因此今就不去端华宫见他了。

 这几忙得焦头烂额,半夜时分还要按时点卯,跑到端华宫去见宋辚,真是忙得连睡觉的工夫都快没了。钟鼓楼上传来更梆声响,阮云卿侧耳听了听,此时才刚到一更,还不算太晚。

 找了个有宫灯照亮的地方,翻了几页书,天到二更,阮云卿洗漱已毕,回房去睡觉。

 躺在上,来回翻了好几个个儿,却怎么也睡不着了。平时忙起来,累得连觉都不够睡,他也顾不上想那些有的没的,如今突然闲了,阮云卿就觉得脑子里糟糟的,一闭眼,就想起昨太子临窗画画的情景。

 心跳都快了些,阮云卿睁开眼睛,瞪着屋顶的横梁,努力平了平了呼吸。再闭上眼睛,太子的样子又无端端地蹦了出来。记忆里的宋辚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,即使他脸上带着浅笑,也是轻飘飘的,若有似无,只虚虚的浮在他角。

 为何这人明明在笑,他却总能从那笑容深处看到一股浓浓的悲凉和绝望。

 阮云卿望空伸出手去,想抚平宋辚眉目间的那缕哀愁。双手抓了个空,阮云卿才猛然惊醒,眼前哪有什么宋辚,那个恼人的身影不过是自己的心魔,他一点一点钻进自己心里,如今,就连梦中都不放过。

 阮云卿恼火极了,他用力脸颊,又合起双眼,就这样翻来覆去的,折腾了半晚上,阮云卿背了五六十篇玉华集上的策论,才好不容易将宋辚的模样赶出了脑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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