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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质问
 “只要依此计行事,中秋宫宴当,就是肖长福的死期。”

 阮云卿轻轻了口气,说了一大通,总算把这两计较好的想法说得清楚明白,太子一直静静的听着,偶尔停下脚步,低头沉思。

 阮云卿缓了缓,又道:“我如今只是个小小的无品太监,所能做到的,也仅此而已。这计策,只能除掉肖长福,至于太子殿下心里想要除掉的那个人,我怕是一时无能为力了。”

 太子眸中出一丝惊讶,“我想除掉谁?”

 阮云卿一改刚才的沉默内敛,仰起头来,灿然一笑。他望空指了指西南方向,坚定说道:“太子殿下大费周章,这几个月在宫中诈病不出,想来也不该只足于对付一个奴才。”

 见太子脸上的惊异愈盛,阮云卿安心之余,心头也有些窃喜。

 “肖长福只是个小小的卒子,他后面的主子,才是太子殿下想要对付的人。我抛砖引玉,但愿能为殿下出一份绵薄之力,助你达成所愿。”

 太子望着眼前这个变得神采飞扬的孩子,莫名生出一股据为己有的悸动,若说刚才还只是想要折磨调/教他,想要撕开他孤傲的外表,看着他堕入深渊。那么此时,那种强烈的独占便占了上风。

 太子从没像此刻这样,对一个人有如此强烈的冲动,想要得到他,想要让他全身心的听命于自己,想要看着他成长,想要让他在自己的面前,展出他全部的风采。

 若是全心全力的帮他,这个卑微弱小的人,究竟能变成什么样子呢?

 这个念头猛然浮现在脑海之中,太子心里便是一惊,他从来都是个冷漠的人,不管是对自己的恩师,还是陪伴自己长大的顾元武,太子都时刻保持着一种冷淡的疏离。这不仅仅是因为身份所限,还因为他知道,自己的心里,就不相信任何人。

 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会背叛自己,试问还有什么人,是能够相信的?

 在太子眼中,人只分为两类,能为自己所用的,和不能不为自己所用的。所有的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,得力有用,他便留着,若是没用了,随时都可以抛却不理。

 这份不相信已经深蒂固的扎进了他心里,它不该为任何人所改变。太子深知,从母亲掐住自己喉咙的那一刻起,他就命中注定了,要在孤独的深渊里徘徊。

 灼热的目光又被冰冷取代,太子的脸上又换上一副清冷的表情,他的声音呆板克制,冷冷问道:“的确是好计策,借此发力,倒正好省了我一番力气。我应下了。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,说出来,我让顾元武替你准备。”

 就让我看看,你到底能不能让我满意。

 阮云卿不由一愣,他心思感,方才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太子身上的气质一变,终于多了一些人气,可转眼之间,那份人气就又被一股生人匆近的冰冷取代,刺得人浑身发冷。

 定定的瞧了两眼,阮云卿皱了皱眉头,太子的行止飘乎,难以琢磨,又极其善于掩藏情绪,与他相处了几个时辰,自己还是无法猜透他心底的想法。

 好在太子答应了自己的请求,多烦忧今总算有了着落,阮云卿顾不上理会太子一时一变的态度,忙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。

 好容易求得太子相助,阮云卿也不想客气了,这回的差使太重要了,若是办砸了,以后别说得太子重用,不被秋后算帐就是好的,他见太子一面不容易,这一回,就一定要争取到最多的助力。

 “我想要几个帮手,最好是像那个送解药的黑衣人一样,轻功高强的,还有太子殿下得到的各项线报,我要全部看过…”

 阮云卿说了几样,就转了话头,“此外,我还想求太子派几个老师,教赵青、连醉他们一点傍身之技,不拘什么,武艺、诗书、茶艺、琴技等等,哪怕是雕虫小技呢,也让他们在主子跟前,有个进身立命的本钱。既然是太子殿下安在各宫的眼线,若总是碌碌无为,没有一点吸引主子注意的本事,那也只能在外围晃悠,一辈子都挨不到主子跟前,还谈什么打探消息呢。”

 阮云卿尽量把自己的私心说得冠冕堂皇,话里话外都像在为太子的利益考虑,其实心里面,只是想替他的兄弟们多争取到一点太子的庇护。

 阮云卿进宫这些时,已深觉他们这些小太监,无权无势,要活下去实在太难了。只是老实本分根本没用处,何况他们几个兄弟身上,还背着“太子眼线”这么一个凶险万分的身份。

 顾元武找到他们的时候,本就带着几分威的意思,喂他们吃下毒/药,更是摆明了没将他们几个的性命放在眼里,能利用就利用,利用不了,就干脆等着他们自生自灭或毒发身亡。

 肖长福的事就是个最好的例子,顾元武说得明白,他绝不会为了阮云卿他们冒险,毕竟,换掉一个棋子,可比得罪肖长福这样的一宫管事要容易得多。

 阮云卿实在不敢想像,若是赵青、云秀他们也遇到类似的事情,该如何身才好。没有见到太子也就罢了,既然见到了,阮云卿就想为他的兄弟们铺平后的道路,能少让他们受一些苦,就尽量少受一些。

 他这想法倒是好的,若能行得通,的确能为赵青等人挡下许多麻烦。

 只可惜阮云卿到底是个孩子,说起算计人来,还都只是纸上谈兵,实际经验真真是半点都没有。

 说着说着自己就心虚起来,只见他一双大眼骨碌骨碌转,狡黠灵动的目光偷偷瞟过,早让太子抓了个正着。

 “赵青?卷云宫那个?你们的关系很好?”

 阮云卿顿了顿,觉得此时有所隐瞒,很可能前功尽弃,顾元武为太子办事,他们几个小太监的事,太子该知道的一清二楚才是。

 “我与赵青、连醉等人,是结义兄弟。”

 “结义?”太子大笑起来,“你自身难保,还在想着为你的结义兄弟讨要好处?”

 太子的笑声尖利阴沉,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阮云卿这样的傻子,别人见了他,都在拼了命的想着为自己捞好处,唯独阮云卿,到此时还想着别人,如此思虑周全,甚至连赵青等人后的傍身之计都计较到了。

 他最看不得这样的人,也最看不得这样纯粹干净的感情,没有利益往来,没有互相利用,彼此之间,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温情和关怀。

 太子冷笑一声,自己得不到的亲情关爱,他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,阮云卿在意的人,他偏要好好为难一番,他一定要让这个干净的孩子,在自己手里变得污糟不堪。

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,暴雨过后,风里带着冷洌润的泥土味道,太子推开窗扇,任夜晚的冷风吹过他病弱的身体,他的身子本就不好,中毒之后,虽然很快被宁白救了过来,可那毒太过霸道,宁白用尽全身解数,还是未能将他体内的余毒清净。

 说起来,只凭这一点,那个下毒之人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,他的身体已如风中残烛,那些残存在身体里的余毒,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,令他食难下咽,寝不安枕。夜晚里难以入睡,太子不知多少次像这样凭窗而立,望着回廊外面的荼麋花,从花开到结果,从枝藤繁盛到渐凋零。

 宁白不敢明言,太子还是可以从宁白的支吾其词中听出,他怕是活不了太久的。

 “我凭什么答应你?助你除掉肖长福,已是额外施恩,你还想让我帮你护着赵青等人?”

 太子轻抿着角,好看的薄略微上翘,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。这是他生气时,最常用的表情,没有歇斯底里,没有高声喝骂,越是心里暴,表面上,就越是温文和蔼,风度翩翩。

 太子温柔地说出残酷的话,“你似乎忘了你的身份。一个奴才。你可知道,就算是顾元武,都没有你说的此种厚待。你小小年纪,就想越过顾元武去?好大的野心!没有你,我照样可以除掉肖长福。”

 一个奴才…没错,他只是个奴才。没有他,太子也照样可以除掉肖长福。

 阮云卿想起初净身时,海公公让他们这些小太监默念“奴才”二字,那时的他还不清楚奴才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,念来念去,心头也没有多少感触。后来马诚被打,他们几个兄弟各奔东西,自己去了丽坤宫,每有干不完的杂活,忙得连口气的工夫都快没了。这些也就罢了,谁叫他们命,没有生在富贵人家,穷得没辙,才会遭这份罪。

 他们可以心甘情愿的被人当作奴才使唤,可这并不意味着,他们就该连心里最后一点骄傲都要被人踩在脚底下,还要边踩边对你说:别挣扎,奴才就该如此。认命吧。

 阮云卿一下子愤怒起来。凭什么,他也想问问,凭什么他们就该被人践踏。

 奴才怎么了?奴才就不是人,就不需要尊严了?奴才就不能活得像个人样,就不能堂堂正正的膛了?

 他偏不信这个,高低贵虽由天定,可他阮云卿不信命,他偏要跟他这条命争个长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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